科幻小說界的重要指標,世界知名科幻小說三大書獎:雨果、星雲及菲力普‧狄克,1985年首開先例,頒給同一部小說:威廉‧吉布森的Neuromancer(《神經喚術士》)。今日廣為使用的cyberspace「符控流域」一詞,實源自此書。一種歷史的標定約莫因此而劃分出來──Cyberpunk,描寫未來的小說子文類,由此始動,開創了書寫未來的新類型。

吉布森的《神經喚術士》出版後十年,世人才得以在日本導演押井守1995年的動畫電影《攻殼機動隊》中,庶幾瞥見書中描寫,以神經接著連網,光與電子奔馳的資訊世界雛形。今天,距離吉布森完成《神經喚術士》已二十多年,網路在圖形瀏覽器與各項系統的進展配合下,終於取得突破性普及率,但網路仍停留在仰賴鍵盤、滑鼠、螢幕等「低階」人機介面才能引入的層次。

成書於1996年的《阿伊朵》(I-doru),以九龍城寨為背景幻化而成的精神象徵,可視為吉布森 《神經喚術士》虛擬世界的實踐。其所勾勒出的世界輪廓,至今仍超越十至二十年。數位如此的今日世界,不過正照著《阿伊朵》書中描寫的道路,緩步推進至朝向未來的半途:興盛的八卦扒糞、媒體和視聽娛樂產業,虛擬的不安、科技焦慮與移動抽離的時間感。陰沉敏感的寫作風格,賦予他所創造的未來世界有著早年黑色犯罪小說的晦暗美感,反叛、顛覆、格格不入的既定社會角色,從幽暗底層社會流轉至幻覺的虛擬空間,將發端於眼前世界的人文科技現象,綿密推至詩意而頹廢的未來,冷靜暗示出寓言式的希望與生機。再也沒有繁冗的裝備、平鋪直敘的好萊塢劇情和爆炸性視覺高潮。生命與存在的人文科技價值思考是主幹,文字與文學僅是延伸遍布的知覺,娓娓編織支撐起種種,如同吉布森不斷的敘述──縝密交織的世界樣貌。

這就是威廉‧吉布森──極具爭議的文學性與未來描寫。

其實談描寫未來小說能如何正確預示未來,並無多大意義。預示準確的小說,不見得有文字架構可讀性。但吉布森的出現,的確使描寫未來世界的文類出現新可能。就閱讀層次而言,他的小說難以迅速結構認知。可以想見二十年前的讀者,拿起吉布森小說的第一反應:高度困惑。世界設定並非當時蔚為主流的「太空史詩」,內容無所謂動作高潮,節奏更是難以忍受的慢,即使讀完也不甚瞭解他想表達什麼。接著是文體:存在感強烈的吉布森文體;時而詩意,時而破碎,世界深邃,色調冷冽,情報密度極高,時間維度卻又與我們所生存的時代接近,近到不過就像從眼下的滑鼠與螢幕,再往外(或往內)延伸一點即可觸及,一個可以想像卻又難以思議的世界。

1985年以降,威廉‧吉布森陸續完成數量不多的作品。他所想像的世界設定,及其中關於人存在樣態的種種可能,大概會讓他自己與他的讀者永遠感到困惑。因為那樣的未來,實在近到讓人無法不感受到那種困惑的急迫性。然而會讓人困惑的小說,即使「難」懂,卻同樣讓人難以輕易的消費掉,況且,如此迷人。

【2006/12/10 聯合報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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