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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聯合報/塩見直紀 文/蘇楓雅 譯】

從《山居歲月》、《托斯卡尼豔陽下》開始,歐洲吹起了一股鄉居風。近年台灣「到農村去」的想法也漸漸開始延燒,今夏行政院農委會更仿照德國的漂鳥運動,鼓吹「漂鳥計畫」,號召青年揮別都市塵囂、走入農村。而日本在2003年,作家 見直紀便已出版 《半農半X的生活》,鼓勵人們順從自然、實踐天賦,在日本獲得廣大的回響。近日天下遠見將出版此書的中譯本,《讀書人》特選摘精華邀讀者先讀為快!(編者)

什麼是「半農半X」的生活?

我大力提倡的「半農半X」,是一種半自給自足的農業和理想工作齊頭並進的生活方式。

一方面親手栽種稻米、蔬菜等農作物,以獲取安全的糧食;另一方面則從事發揮特長、自我雇用的工作,換得固定的收入,身體力行平衡生活。追求一種不再被金錢或時間逼迫、回歸人類本質的生活方式。

這種腳踏實地的生活,提倡每個人都以「順從天意、永續型的簡樸生活」(農家生活)為基礎,將「上天賦予的才能」(X)貢獻於社會,徹底地實踐、宣揚社會使命。

簡樸的生活裡,不論是多麼有限的市民農園、陽台菜園,食物都是自給的,並且能讓人輕鬆、「愉快地」減低消費慾望。

「X」是一種使命(Mission)猁猁發揮自己的天賦特長、獨特技能、擔當起己任,並以貢獻於社會為目標。換句話說,在實踐夢想、為社會付出的同時,也可以換取金錢作為生活的收入。

人類總是以販賣某種東西維生,但是我希望其中不包括靈魂。

每個人都夢想生活在一個「能夠以興趣維生的社會」裡,而這樣的社會絕不是童話,正是非常現實的、二十一世紀的產物。

我稱這為「各展所長的社會」。

「半農半X」的靈感啟蒙

居住在屋久島的作家兼翻譯家星川淳,在我摸索人生路的過程中,給了我相當大的影響與啟發。1995年,星川在《何謂生態學?》一書中,用「半農半著」來形容自己的生活方式(一面以順從自然生態的生活為基礎,一面以寫作向社會傳達正面理念);如果我沒有遇見「半農半著」,就不可能激盪出「半農半X」的理念,也不可能擁有今天的生活了。

僅管內人取笑我:「不過是將『著』換成『X』而已嘛。」我卻直覺地認為,這將成為二十一世紀新生活方式與人生之道的典範之一。

星川在移居屋久島後,開始管理二千四百坪、可以營利的蜜柑園,並且栽種自家用的稻米與蔬菜。星川原本並沒有經營商業果園的打算,但正好有人要出讓,便決定挑戰看看。

蜜柑園的管理與維護非常辛苦,不時令人體力透支。星川在《地球生活》中,描述了他「半農」生活的親身體驗:

「若是維持自給自足的規模,當然不成問題,但是管理以營利為目的的果園,實在超出我的能力。況且,我已經決定不再給地球帶來更多農藥傷害了。還有使用機械、貸款、讓生活步調也跟著忙亂等等,都是很大的難題。

「有鑑於此,我提出了『半農』的構想,也就是並不需要成為可以生產各式各樣農作物,或者以務農維生的專業農夫,只需要將工作時間一半花在用自己認同的耕種方式,栽種自家糧食上,另一半從事有薪的工作就可以了。而我的情況剛好是『半農半著』。甚至不需要死守五比五的時間分配,如果可以在四比四的時間內完成的話,剩下的十分之二,還可以依個人的喜好用來遊山玩水、接近大自然,甚至用來製作更多的物品,換取金錢。」

我如何實踐「半農半X」的生活

1996年,我和家人搬回了綾部的老家,開始一邊通勤到京都市內工作,一邊從事自給農耕。一開始,菜園和農田都是租來的,直到1997年才擁有自己的農地。

目前,我擁有50公尺×60公尺(三反)大的農地,其中二反用來耕種稻米;「稻米減產政策」空出的一反則用來當菜園,栽種番薯和豆類(蠶豆、大豆、黑豆)等等。考慮到耕作太多可能會影響照顧小孩的時間,因此一開始就決定只種稻米跟主要的蔬菜。我覺得,不要勉強自己也是很重要的。

儘管產量主義和效率主義縮短了農夫花在稻田裡的時間,我下田的時間卻還是很長。「今年蜂鬥葉抽芽得晚,插秧的日子可能也要遲一些了,」從前,農夫總是考量天候的狀況,來決定插秧的時間,六月播種,下第一場雪時還在收割的情形,也不足為奇。但是現在插秧的時間都提早了,在公司上班的周休農夫,甚至會在五月連休的黃金周內完成插秧的工作,種田已經不再是配合稻子生長的需要,而是配合人的情況了。

生計收入微薄,心靈收入豐富

環境問題促使我開始尋找更好的生活方式。

我個人認為,環境問題出自心靈問題。為了獲得某種滿足,人們不斷地消費,消費慾望以購物依存症的形式逐漸肥大,這不就是環境問題的根源嗎?

如果在鄉村過著「半農」的田園生活,原則上,生活將會變成「生計收入微薄,心靈收入豐富」。在綾部,一個大人每個月只需要十萬日圓就足夠了。

事實上,這裡的職業選擇有限,大家自然會懂得儉省生活,「量入為出」。

「大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,人們現在追求的是「小巧」、「精緻」,也就是舒緩、小就是美的生活。

生活的簡化,雖然會令人感到些許的刻苦,但擁有的「X」工作成就卻能豐富心靈。也就是說,當心靈有了真正的喜悅,物質上的辛苦就會變得微不足道了。我們家離市街約有十公里遠,無法經常去購物,但完全不影響生活。

一旦購物的機會少了,不僅金錢支出、垃圾的製造跟著減少,就連汽油的消耗也減少,自然不會污染空氣。

靠著自家製的、鄰居分送的食物,或是以物易物,自然而然就能節約許多消費;不僅有效節省開銷,對地球環境的損害也小。

追求「發現既有」的減法哲學

二十世紀曾經是「製造」、「增加」的「加法時代」,結果是給社會及個人平添了多餘的贅肉,導致各種社會文明病的產生。如今,社會確實正在走向一個「減法的時代」。

除去多餘的贅肉,致力展現社區、家庭、個人等小單位精簡的洗鍊風格;從「規模優勢」轉為追求「精巧魅力」。

東京出版社地湧社的社長增田正雄先生曾經說過:「日本文化並不是爬樓梯的文化,而是無聲無息地,在階梯背後一步步地往下走,將不要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消減丟棄。」現在流行青苔或山野草的盆栽,其實這就是崇尚減法美學的人,將觀念具體化的表現之一;即是在歐美相當受歡迎的「禪流」。日本的減法哲學,是二十一世紀全世界的知識性地球資源之一。

近來引領風潮的「慢食運動」和「緩慢生活」,其實跟「小巧」是異曲同工的。而「在地學」提倡猁猁放棄「苦求沒有的東西」,開始「發現既有的東西」,也可說是減法哲學具體化的另一展現。

【2006/11/20 聯合報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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