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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時報 2006.10.27
紀大偉
最近《穿著德希達的惡魔》這部電影,在台灣廣受討論。

    喔--我說溜了嘴。片名的名牌應該是服飾,而不該是法國哲學家德希達。我一看到這個片名,就聯想到「解構大師」--我這樣聯想,不光只是因為諧音,還因為德希達也是名牌。只要手捧德希達著作,就可以煙視媚行,招搖過街--德希達和亞曼尼,其實差不多。

    有人說《魔》在鼓勵高額消費。有人卻說,正好相反,《魔》其實是在批判消費者的虛榮心。又有人著眼於「清純小員工」和「邪惡大老闆」(梅麗史翠普飾演的角色)之間的鬥爭。而我認為,此片是「勵志片」,強調以小搏大,邪不勝正,人生有希望--也因此,觀眾看了此片之後覺得痛快;也因此,我看此片的時候,一直聯想起《蜘蛛人》。

 

    不管此片是在鼓勵人口金字塔頂端的消費,還是在加以批判,都逃不出勵志片的範疇--不管是「我消費故我在」或「我批判故我在」的思考模式,都先預設了一個「我」,一個具有行為能力的「主體」、「意志」。對這個「我」而言,批判的行為就像消費行為一樣爽,而消費行為也成為一種對於社會的抗議(對生活不滿,就上街去--並不是上街抗爭,而是上街刷卡。化消費為力量這一招,已經是許多人進行的「體制內」叛逆)。

    《魔》這部電影和台灣很有緣分。我認為,台灣社會在拚命動員倒扁/挺扁之後,《魔》是一場及時雨,讓人民(尢其是中產階級)暫時得到撫慰。咦,其他影視也可以是及時雨呀,為何我要特別提出《魔》?因為《魔》是勵志片,而近期其他影視卻未必勵志--至於恐怖片幾乎都是「喪志片」。《魔》彰顯小我的力量,鼓吹人生的希望,而喪志已久的台灣社會正需要這種強心針。

    再說,「何謂價值?」這個問題貫穿《魔》:大老闆信奉物質的價值;小員工回顧心靈的價值。物質價值和心靈價值的鬥爭,正把台灣打得東倒西歪:政商名流正在忙著買名牌(從手提袋到日本料理名店)的時候,名牌大學、名牌醫院、名牌企業的招牌(倫理,理想主義等)掉得七零八落。《魔》正描寫了一個和台灣恰恰相反的烏托邦。

    台灣社會嘴巴上愛說,卻偏偏做不到的一個口號,在《魔》正好實現了:「拚經濟」。因為《魔》預設了一個經濟美好的背景,片中角色才有自信(有「自」我、「信」心)的本錢,才有追逐理想的物質基礎。然而這種自信、理想以及好經濟,都是有待「解構」的--別說台灣社會吃不到這些甜頭,就算紐約巴黎也不見得吃得到。

    勵志片畢竟是電影,和血淋淋的各國現實仍有龐大差距。猜猜看,今年紐約和巴黎又有多少人即將慘遭裁員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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